朱良春經驗精華全集

　　摘要：彌漫性硬皮病所致的四肢萎縮、乾枯、僵直、潰爛或肢體局部功能障礙與畸形，西醫學至今無有效的治療方藥。中醫則辨證分型論治，療效卓著，多能治癒。療效是科學的論證，請君細讀吾等曾已披露之中醫臨床家朱良春先生治療各科奇難雜病的"經驗系列"，就能助你瞭解中醫學神奇的科學色彩，更能認識奇難雜病非中醫治療，即有終生遺憾的厄運。總結老一輩臨床家經驗，是繼承中求創新之路，亦是挽救中醫危機，提高中醫整體水準的唯一途徑。中醫的生命在"療效"。著名臨床家乾祖望先生和鄧鐵濤先生指出的假、冒、偽、劣中醫和"自願從屬西醫的中醫"，他們對中醫學的科學性不理解是不學無術之過也。當前，在一片中醫現代化和廢醫存藥的呼聲中，中醫要卓然自立，謹防民族虛無主義的抬頭。

　　關鍵字：彌漫性硬皮病，單純中藥，用藥特色，朱良春

　　彌漫性硬皮病，現代醫學至今無有效的治療方藥，中醫認為此症歸屬於痹證—皮痹、血痹、風濕痹範疇。著名臨床家鄧鐵濤老師認為應歸屬于中醫虛損證。其理是病雖起於肺(硬皮病患者病證先起於皮毛而漸及骨節，波及內臟)，但又損及脾腎，其主要病機應為肺脾腎俱虛。朱師根據中醫歷代醫家的治虛經驗，擬培補腎陽為主，益氣健脾為輔，活血散結為佐，尤對風毒濕熱蘊于營分，血滯不暢之彌漫性硬皮病用藥有獨到之處。朱師辨證分型論治中標本兼顧，虛實同治，療效卓著，特選析如下：

　　(1)風毒濕熱蘊于營，分消濕熱瘀滯通

　　彌漫性硬皮病其病機雖多為先天稟賦不足，後天失調；或內傷勞倦，情感刺激，疾病誤治；或病後失養，脾胃受損，氣血虧虛，筋脈失養，久則局部絡阻，肌膚萎縮、乾枯、變硬，但風毒濕熱蘊于營分，血滯不暢，風濕熱邪鬱阻，不得分化，則痰瘀漸結，絡脈受阻，導致彌漫性硬皮病；或因久用西藥激素和誤治，使四肢萎縮、乾枯、潰爛化膿、久不收口者屢見不鮮。朱師曾治張某，女，43歲，1974年就診。主訴近年來面部皮膚發厚，有麻癢感，四肢皮膚經常發紫發紅，疼痛，手腕和下肢關節亦常有疼痛，活動不靈，經南通市某醫院檢查，血沉50mm/h，肝功正常。遂確診為"彌漫性硬皮病"。診見舌質紅、苔白薄、脈象弦細，朱師辨證為風毒濕熱蘊于營分，血滯不暢。法擬祛風毒、化濕熱、行瘀滯，方用全當歸、生地黃各15g、徐長卿、紅花、蟬衣、地膚子、白蘚皮、赤藥各12g、桃仁泥10g、稀薟草15g、荊芥9g、甘草5g。日一劑，水煎服，藥服10劑，複診告知諸症大減，自覺藥後，麻、癢、痛減輕，四肢發紅發紫消失，原方去赤藥加桂枝，續服10劑，諸症消失。

　　按：硬皮病分局限性和彌漫性兩類。兩種類型的症狀、體征雖基本相同，但筆者臨床體會彌漫性硬皮病往往因局限性硬皮病的誤治，發展過來。如久用西藥激素的危害最大，或因醫者誤以溫補中藥治濕熱，如本來證屬風毒濕熱蘊于營分，導致血滯不暢，久之四肢百骸皮毛不得濡養，發生硬化。醫者不加辨證，不採用祛風毒，化濕熱，行瘀滯之法，而誤以溫補中藥或濫用西藥激素治本病，非但不見療效，而很快加重硬化的蔓延，甚至四肢萎縮、乾枯、僵直、潰爛或畸形。滋舉筆者近年所治病例以舉一反三，以期引起某些名為中醫實非中醫，或專用聽診器和西藥激素，對號、對病、抄方的所謂中西醫結合者的重視，如曾治陳某，男，22歲，形體豐腴，體重175斤，腹肌肥大，平素嗜食肥甘，濕熱蘊結脾胃，唇紅面晦，脈弦數，苔黃膩，初診症狀僅因右手指有小塊白色脫色斑變硬變裂，就診於當地大醫院，確診為局限性硬皮病，吃了半年的中藥和激素未效，且硬化之病變面積發展到四肢，轉診於某省級醫院做了病理切片。疑是紅斑狼瘡，又吃了紅斑狼瘡中藥和西藥激素半年餘，不但無效，而病變更加嚴重，四肢明顯萎縮，多處僵硬，十指中已有七指彎曲畸形，手腳多處潰爛，生活不能自理，不能走路。又轉診北京市及兩省五家專科醫院，確診為彌漫性硬皮病，先後治療3年，耗盡家資，債臺高築仍未效。求診筆者時家人帶來之潰爛四肢彩色照片呈潰爛流膿、紅腫遍佈、狀難形容。張景嶽雲"以寒熱分陰陽則陰陽不可混"，此症初起並非嚴重，西醫診為局限性硬皮病，且年齡正是風華正茂之時，其越治越壞之故，責在醫者不分陰陽、不加辨證。因誤治發展為彌漫性硬皮病的重症。筆者據病情、年齡、體質分析：認為原屬風毒濕熱蘊于營分，血滯不暢引起，因誤治使風濕熱蘊結更甚，熱毒痰瘀不得分化，是病情加重的關鍵，遂遵朱師之思路和治法，擬扶正托毒、化濕熱、行瘀滯之法。方用生黃芪50g、當歸10g、忍冬藤30g、生甘草10g、土茯苓35g、徐長卿、稀薟草、地膚子、白蘚皮、麥冬、生地、仙靈脾各15g、仙茅6g，日一劑，水煎服，藥服10劑即效出意外，大片潰爛即不流水，紅腫痛大好轉，有多處開始結痂，腐去新生，且萎縮、畸形、僵硬、活動受限均感好轉，更令患者驚喜的是三年大便粘溏不爽、次數多均消失，轉正常大便日一次。病家大贊奇跡。原方去地膚子、白蘚皮、忍冬藤，加紅花、劉寄奴倍稀薟草續服2個月，硬化的皮膚除手指之外均能捏起，萎縮、畸形、僵直、活動受限均大為好轉，已能生活自理，並能走路，再囑購朱氏"益腎蠲痹丸"(市售)合"六味地黃丸"長期守服，一年後信告基本康復如前。

　　又按：朱師治療彌漫性硬皮病之用藥特色，乃集寒熱辛苦於一爐，意在寒熱辛苦各施其職，以迅速分消風、濕、熱、毒、諸邪，蓋風、濕、熱、毒分消，則痰瘀濕熱分化，足三陽、足三陰諸經隧絡道暢通，氣血運行無阻，四肢百骸皮毛得以濡養，故硬化、萎縮、僵直、局部功能障礙，或潰爛、紅腫等症均能速愈，此"流水不腐"之理也。朱師上案中當歸、紅花、桃仁、赤藥活血化瘀，生地伍赤藥瀉火、養陰、涼血，白蘚皮鹹寒且微苦微辛，能清散血中之滯熱，通行經隧脈絡，療濕痹死肌，且以皮治皮也，《本草正義》謂"白蘚皮味甚烈，故能徹上徹下，通利關節、勝濕除熱、無微不至也"。地膚子味甘、微苦寒，臨床體會除清濕熱、利小便之功外且有補中益氣之實，稀薟草具解毒活血之功，能直入至陰、導其濕熱、平肝化瘀、通其脈絡，蟬衣、荊芥、疏風解毒、解表，方意疏裡宣外，共奏祛風毒，化濕熱，行瘀滯之功。上案例未經誤治，且朱師辨證無誤，用藥熨貼，故收速效。下案例屢屢誤治，發展為彌漫性硬皮病的重症，筆者按朱師辨證用藥之思路，亦能收到滿意之療效，這充分說明中醫的科學性不是對號入座，辨證套藥和空喊中醫"國際化"。根據下案彌漫性硬皮病之明顯萎縮、手腳指畸形，活動受限、四肢大面積潰爛，如不按中醫理論指導分析辨明病因病機，而以"誤治"為不治，使中醫的優勢和特色蒙羞，頗有遺憾之感，筆者在朱師的上案方藥基礎上套入《局方》"神效托裡散"(生黃芪、當歸、甘草、忍冬藤)生黃芪能提高人體非特異性免疫功能，為扶正托裡藥之代表，《中醫大字典》雲"生用能益氣衛表、利水消腫、托毒生肌、治自汗、盜汗、血痹、浮腫、癰疽不潰或潰久不斂"。當歸伍忍冬藤有清濕熱、消腫毒、通經脈、祛痹病之功。選"神效托裡散"以助宣通經絡，調理氣血，加土茯苓解毒、除濕，利關節。增二仙乃取朱師培補腎陽之法，加麥冬不但潤燥增液，且能榮枯起朽，以滋培肺臟陰精生化之源。全方有調和陰陽，氣血，宣通脈絡，托毒生肌之功。方中不雜苦寒，恐益其燥、不投峻利、恐損其液，不用香竄、恐耗其氣，不入粘膩、恐滯其機。且全方組成一收一縱，一開一蓋，俾無形之表邪從肌表出，有形之裡邪從水道出，風毒、濕熱、瘀滯一併廓清，表裡藿然、固疾乃愈。

　　2.皮痹屬虛主補中，通絡補腎寓其中

　　朱師指出硬皮病的病機主要是肺脾腎俱虛，且涉及他髒而形成多髒同病，多系統、多器官受損，故在上中下三損的情況下，應遵上下皆病治其中，乃選"補中益氣湯"加大劑量為主，合"金匱腎氣丸"化裁，又指出在大補氣血脾腎的同時必須兼通經遂絡道，化瘀散結，促進病變部位的新陳代謝，臨床常酌情加用紅花以助桂、附、當歸通利經脈，並以懷牛膝易升麻治療病變部位未及頭面者，蓋紅花乃血中氣藥，能瀉能補，多用破血，少用則養血，故在治療硬皮病中初用大劑而繼用酌減劑量，量隨證變。東垣遵《內經》勞者溫之，損者益之之義創"補中益氣湯"，選甘溫之品實脾益胃以升清陽，頗合脾土喜甘而惡苦、喜補而惡攻、喜溫而惡寒、喜通而惡滯、喜升而惡降、喜燥而惡濕之性，朱師選合"金匱腎氣丸"中之桂附：萸肉、熟地、更增溫補脾腎陽氣之力。"五臟之傷窮必及腎"，對於虛損證，"腎為五臟之本"，張景嶽謂"善補陽者，必欲陰中求陽，則陽得陰助而生化無窮；善補陰者，必欲陽中求陰，則陰得陽升而源泉不竭"，朱師推崇張氏陰陽互濟理論，把補脾補腎融為一體，並兼顧活血去瘀，通絡散結，此乃朱師治療虛寒性硬皮病的用藥特色，尤對局限性硬皮病療效頗著，輕則1～2月，重則半載一年均能治癒，因篇幅有限，病例從略。

　　發表于《遼寧中醫雜誌》2001年第9期(邱志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