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良春經驗精華全集

　　摘要：近年來結核病有死灰復燃之勢，雖然西醫抗癆藥不斷更新，但結核病患者不適應抗癆藥的治療者，包括服抗癆藥過敏、無效和難以承受抗癆藥的毒付反應者仍屢見不鮮，尤其是曾經抗癆藥治癒復發的病例，臨床更不鮮見。吾師朱良春先生70年代所創之“保肺丸”治療肺結核及結核病後遺症，吾輩歷年仿用驗證，屢屢效驗，尤其是治療空洞型肺結核，更顯其中醫優勢，“抗癆西藥”無可等同。對肺結核長期發熱及頑固性肺結核，除“保肺丸”之外還創制了“地榆律草湯”“外敷肺癆膏”配合治療。朱師治療肺結核病的經驗和方藥，頗能提高療效，究其學術淵源，乃仿張仲景和張錫純氏攻補兼施治癆瘵之法。實踐證明中藥的抗結核桿菌亦有優勢之處。值此全球結核病疫情仍處嚴重之際，中醫藥更要發揮其“培土生金”治肺癆的獨特優勢，決不可退出這一領域而使中醫學術西化墮落，自我從屬，愧對列祖列宗。

　　關鍵字：肺結核、保肺丸、地榆律草湯、外敷肺癆膏、朱良春

　　肺結核病屬中醫癆瘵範疇，中醫治療癆瘵，從單純的調補血氣，到張錫純創“十全育金湯”的攻補兼施，是一進步，朱良春老師在70年代宗張氏之法創制的“保肺丸”“地榆律草湯”“肺癆膏”內服外治，湯丸互補，數法聯合，療效卓著，又給中醫治療肺結核的臨床研究推進一步，實踐證明中藥確能抑制結核桿菌，促使病灶吸收，迅速修復損害組織和肺空洞，且較歷年報導的中西醫結合諸法為優，今淺析朱師的用藥經驗和特色，以證治療肺結核不可忽視中醫藥的優勢。

　　1、法宗錫純湯丸擬，肺癆諸型多效驗，朱師治療肺結核取張錫純氏攻補兼施治癆瘵的“十全育金湯”和張仲景治幹血癆的“大黃庶蟲丸”之意，創制“保肺丸”，自70年代始治療各型肺結核屢收卓效，又創“地榆律草湯”“外敷肺癆膏”配合保肺丸治療，頗能提高療效。保肺丸由地鱉蟲，紫河車各120g、百部180g、制首烏、白芨各450g共碾粉末，另以生地榆、律草、黃精各180g煎取濃汁泛丸烘乾或曬乾，每服9g，日2～3次，在臨床中遇長期發熱者配合“地榆律草湯”，(由生地榆、懷山藥各30g、青蒿子、律草各20g、百部15g，甘草6g組成，日一劑水煎服)。如屬頑固性肺結核或空洞，配合“外敷肺癆膏”(由幹蟾皮、守宮、乳香、沒藥、蜈蚣共粉碎，攪入市售之外科黑膏藥肉內，用軟豬皮廢角料做成膏藥備用，用時微火烘軟，敷在肺俞、膻中等穴，3天一換)朱師所創之“保肺丸”乃是朱師繼承張錫純學術的一大創新，吾輩歷年證之臨床，屢收理想的效果，此方配伍精當，用地鱉蟲活血散瘀，穿透厚壁空洞，推陳致新，配合白芨補肺泄熱，斂肺止血，逐瘀生新，消腫生肌；首烏制用能滋補肝腎，李時珍謂其功在地黃，天門麥之上。紫河車大補氣血，《本草經疏》謂其“乃補陰陽兩虛之藥，有返本還元之功”。性雖溫而不燥，有療諸虛百損之功能，現代藥理證明含有多種抗體及腦垂體激素，能誘生干擾素以抑制多種病毒。其扶正祛邪排毒之力遠勝於“十全育金湯”中之野台參。百部殺蟲而不耗氣血，最有益於人《滇南本草》謂能“潤肺，治肺熱咳嗽，消痰定喘，止虛癆咳嗽，殺蟲”。現代藥理證明抗多種病菌且抑制結核桿菌。生地榆清熱涼血，護胃抗癆，收斂止血。肺結核即肺癆，多有潮熱盜汗、咳嗽、咯血等陰虛火旺症，生地榆對肺結核之潮熱尤有卓效，朱師謂其微寒而不凝，性澀而不滯，止血尚能行血，斂熱又可化瘀。律草散結除蒸，擅退虛熱，對肺結核之低熱，或謂癆熱朱師尤喜用之。黃精功能補五臟潤心肺，填精髓，強筋骨，並有抗菌降壓的作用，現代藥理研究對結核桿菌及多種真菌均有抑制作用，對肺結核之癆咳潮熱尤有著效，臨床體會對耐藥性強的肺結核病例，或用抗癆西藥治癒的肺結核後遺症有卓效。“地榆律草湯”配合使用在長期服抗癆西藥而連續發熱數月不退者，意在補“保肺丸”藥量之不足，乃有調正、平衡、湯丸互補之意，要知此類長期發燒，朝輕暮重的病例，必須停服一切抗癆西藥，才能收到理想的退熱效果，縱觀保肺丸之功效：一則殺其蟲以絕其根本，二則補其虛以複其真元，三則散其結瘀而生肌彌洞。中醫治療肺結核總的治則是“培土以生金”這是中醫理論之精華。是提高治療肺結核臨床療效的有力保證，“保肺丸”用胎盤黃精即是培土生金之意。治厚壁空洞型，筆者常仿朱師之法，擬“芪術黃精六味湯”，藥用生黃芪30g～60g、生白術15g、炙黃精30g、生地20g、懷山藥35g、山茱萸20g、丹皮20g、茯苓31g、地鱉蟲10g、川黃連2g日一劑，水煎服，同時服朱師“保肺丸”，次服9g日2次，再配合“外敷肺癆膏”敷肺俞，膻中2穴，頗有卓效，曾治範某，男，40歲，85年春節就診，自述因咳嗽，痰帶血絲，疲勞短氣，動則自汗、夜間盜汗，連續發熱數月，中西藥屢屢未效，住入某醫院，經X光攝片證實右上肺，有大空洞2處，2x5釐米，並見散在絮狀陰影多處，痰液化驗有抗酸桿菌，診為厚壁空洞型。六年來疊用各種抗癆西藥，未見顯著效果，此次住院治療又用最新抗癆藥和西藥激素月餘未效。故轉筆者診治，證狀簡述：咳嗽胸痛，食欲不振，惡寒便秘，上午體溫37.8℃，日晡時體溫38.5℃～39℃，形瘦神疲，舌嫩紅、苔薄白無津，脈弦細數，證屬氣陰兩虛，瘀熱壅肺，投“保肺丸”一料，囑日服2次每服10g，另處“外敷肺癆膏”30張，囑輪敷肺俞穴和膻中穴。配合“地榆律草湯”共服湯丸20天，體溫正常，諸證好轉，轉投“芪術黃精六味湯”(筆者自擬)合“保肺丸”“外敷肺癆膏”，3個月後複查，肺空洞基本閉合，絮狀陰影消失，停用湯劑、外敷膏藥，單投“保肺丸”又一料以善其後，再囑愈後守服“參苓白術丸”一年以鞏固和康復，追訪至今無復發。

　　2、肺癆愈後須調理，培土生金唯中醫

　　肺結核病，如用抗癆西藥治癒之病例，多數體質未能康復，必須用中醫藥精心調理，才能康復。此乃中醫藥的又一優勢，抗癆西藥雖不斷更新，但均只能殺滅結核桿菌，治癒部分肺結核患者，因西醫沒有健脾補腎和“培土以生金”之藥，故用抗癆西藥治癒的部份患者，如體質較差，就容易復發，或後遺肺結核的氣陰兩虛系例症狀，故肺結核用抗癆西藥治癒的後遺症和復發症仍應按肺癆論治，朱師創制的“保肺丸”照樣有著效，筆者歷年治療多例均收佳效。90年代初曾治鄭某，男，35歲，15年前患肺結核，曾經抗癆西藥治癒，愈後多次複查，如X光攝片，皮試等，均正常，但近10年來咳嗽不停，體質極差，每天中午均咳吐黃綠色濃痰，疲勞或受寒即發冷、發燒，全身關節痛，口渴喜熱飲，形瘦神疲，且五心煩熱，動則自汗，夜間盜汗，夜寐不安，腹脹便秘，每天均感全身酸軟，大便努掙後，尿道口即流白濁，舌胖嫩有齒痕，脈弦細數，幾次到大醫院檢查血常規，抗O、血沉、肝功能、腎功能等無異常，均診為慢性氣管炎，此乃祖國醫學中癆瘵病所表現的系列氣陰兩虛證，以癆嗽誤診為氣管炎，故10年求醫無愈日，筆者審證求因後，投朱師創制的“保肺丸”2料，藥量稍有出入，次服10g，日2次，並囑每日購當地的鮮山藥一斤作菜佐食，半年後，諸證消失，體重增加，面轉紅潤，囑再服“參苓白術散”以鞏固療效。

　　按：肺結核屬中醫癆瘵範疇，肺結核之咳嗽稱癆嗽，乃責之脾肺，脾本喜燥，但燥熱太過，則為焦土，而生機將息，故咳嗽便秘，脾屬土，土敗則金衰，金衰則亦發咳嗽。脾為後天氣血生化之源，主四肢肌肉，脾胃長期受損，必致氣血來源不足，內不能和調五臟六腑，外不能灑陳于營衛、經脈，故證見四肢倦怠，食少身熱，神疲形瘦，關節疼痛，全身酸軟，潮熱盜汗諸症，中醫歷來主張培土生金治肺癆，培土生金乃指通過調補脾胃，以達到治療肺病的一種中醫獨有的治療大法，具有較高的實用價值，是中醫治療肺結核病的一大優勢。《素問•咳論》所言“五臟六腑皆令人咳，非獨肺也”我們的祖先可謂早已認識到癆咳，乃由肺以外的他腑功能失常所致。仲景之黃芪建中湯治療肺虛損不足，可謂甘溫培土生金法之開端，李東垣謂“脾胃一虛，肺氣先絕”，創健脾益氣之法豐富，充實了“培土生金”之法的內容。李士材亦謂“脾有生肺之能……土旺而生金，勿拘拘於保肺”，薛立齋醫案更屢見培土生金治喘嗽案例。培土生金有甘溫甘涼之異，仲景“麥門冬湯”乃甘涼培土以生金之代表方，葉天士《臨證指南醫案》中計有20余則運用甘涼培土以生金法，朱師之“保肺丸”中胎盤和黃精同用，融甘溫甘涼於一爐，相互監製。妙在溫涼並用，兼培陽土、陰土，平調培土以生金。當代臨床家鄧鐵濤教授用“六味地黃湯”加高麗參治肺結核病長期失眠，三劑治癒，乃典型的氣陰兩虛肺結核病治法和用藥。患者失眠乃陽氣浮越，夜不交于陰所致。此法和朱師擬紫河車和黃精同用理出一轍，不用人參以大補元氣，雖有六味地黃湯補腎陰，陰陽仍不能調和，筆者所擬之“芪術黃精六味湯”即仿朱師和鄧老之意。張錫純治癆瘵有“一味薯蕷飲”。張錫純指出“山藥能滋陰，又能利濕，能滑潤又能收斂，是以能補肺補腎，兼補脾胃”，故筆者仿張氏“一味薯蕷飲”之意在下案中囑患者購當地鮮山藥作菜佐食，以增強“保肺丸”之功也。

　　中醫的特色是在漫長的歲月中，經過艱苦的奮鬥，逐漸形成的，宏觀的思維，系統的方法，辨證的手段，久長的源流，廣泛的文獻和典籍，多向性的療效機制。古往今來，大量的臨床事實，充分證明中醫不但有療效，而且取得療效的機制是多向性的。中醫和西醫，雖然都是防病治病的醫學，但在特色上又各有不同，不能互相代替。近年來中醫治療肺結核病的報導，查全國100多種期刊中極為鮮見，似乎中醫已退出治療肺結核領域，這是令人深思的，放置國寶不用，走自我從屬西醫之路，決不是中醫現代化，乃是中醫學術的西化和墮落。

　　(邱志濟)